离开天使城F2已经两天,还是那片荒芜的沙漠里,一辆巨大的野牛重装卡车,由远及近快速驶来。那车尾带起的尘烟,弥漫而起,遮住了大半个天际。
「哟哟切克切克闹!」
野牛卡车那巨大沉重的方向盘,在蒙奇的手中却成为了一个再适合不过的打击乐器。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开着车,一边兴奋地在方向盘上打出各种节奏,伴随着的是卡车那低沉浑厚的鸣笛声和艾莉克斯高声的咒骂。
「喂!你这家伙!能够慢点吗?虽然我们这是逃亡之旅,不过你的驾驶却让我觉得,这辆卡车会带着我们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就冲到地狱去!」
艾莉克斯的眉头紧蹙,那花了不少时间编好的发髻也被这速度折腾得快散乱开。反观叶盘,安静地坐在艾莉克斯身边,闭着眼睛,又进入了他最擅长的顿悟(发呆+睡觉)状态。
不用在那明晃晃的刺眼阳光下开车,叶盘倒是自得其乐。
「慢一点?要知道因为我的天才改装,采用了泰坦能源柱的野牛,动力输出可是成倍增长。阿叶,你也一定想要知道我的野牛的最高时速吧!」
似乎是故意和艾莉克斯作对一般,蒙奇干脆打开了音响,播放起了充满着牙买加风味的打击音乐。音响里的啦啦啦再加上蒙奇的哟哟哟,艾莉克斯的抱怨就像是投入水中的小石子,转瞬间就被沉没。
「哈哈哈,现在我们来测试过弯的灵活性!」
话音刚落,蒙奇猛地一打方向盘,巨大的野牛卡车,几乎在沙地里划出了一道九十度范围的弧线。卡车后箱里安放的凯撒和血腥玛丽也顿时来了个亲密接触,野牛卡车一边的履带被高高抬起,因为瞬间的重量失衡,眼看就要发生一场悲剧的侧翻。
「喂!我们可不急着去地狱里吃晚餐啊!」
系着安全带的艾莉克斯也被甩到空中,然后又被瞬间拉回了座位,在那一刻,她那娇小的身躯被死死地砸入了,身旁叶盘的怀里。
叶盘那少男特有的气息从超近的距离里飘进了艾莉克斯的鼻中,她不由得多嗅了两口。
温柔而又熟悉。
「嗯……其实,这样也挺好……」
艾莉克斯对于蒙奇这自杀性的大转弯,态度也变得有些暧昧起来。
「喔喔喔!看来我的避震弹簧还是调得太硬了一点!不过,我喜欢!灵活性,满分!」
蒙奇十分得意地按下了喇叭,久久都没松开。
似乎是意犹未尽,蒙奇嘿嘿一笑,双手又是一甩,这辆野牛便像一只搞笑的蚯蚓,开始在沙漠里开始了各种无规律的曲线疾进。
「草帽小子!我要……噢。」
艾莉克斯又一次经历了先前的剧烈甩动,又再一次地被甩入了叶盘的怀里。
叶盘不动如山,依旧安静。不过在他的梦里,似乎在某些时刻,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。
时间倒回两天前。
在天使城F2一处破损不堪的厨房内,叶盘仍旧凭借他那高超的手艺,弄出了一顿可口的大餐。大家闺秀的艾莉克斯和野孩子出身的蒙奇,两人竟然同时开动,盘子和刀叉猛烈地晃动,那声音就好像一场激烈的战斗。
「喂。我觉得,是不是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先通知IMC和碧世?」
艾莉克斯吃着吃着,却突然放下了刀叉。她那刚才如狼似虎的狼狈吃相瞬间不见,餐桌边又恢复了一位高贵小姐的模样。
「嗯?为什么?」
叶盘疑惑地看着艾莉克斯。
「这儿很显然……经历了小馒头海盗团的屠杀。我是说,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关乎于IMC和反抗军了。这是对人性的践踏和屠戮。如此的暴行,简直违反了虎门星公约的每一条!」(虎门星公约,注,是2142年,IMC和「边境共同防御协定」的主要成员国签订的协定。主要规范了IMC和反抗军战争间所必须遵守的一系列条约,比如对于战俘的处置,比如对于星际规模的空间武器的使用限定等等。其签订的基础是在于IMC和反抗军对于人类最基本权利的共识。)
艾莉克斯那深蓝如海的眸子里,似乎有点儿泪光。
「我知道,我已经不算是IMC的一员了。不过……天使城F2,这次灾难可是足足夺去了上万人的性命啊。而且我保证,我只发一条信息给薇普女王,然后我们就动身离开。IMC不可能因此追到我们的……同样,碧世那边也需要提醒,你说呢?」
和以前艾莉克斯的那种强迫语气完全不同,此刻这个姑娘只是纯粹的商量的口吻。
「欸?我还想要加入小馒头海盗团的啊!他们的科技很不赖诶,这次的MF特攻机是我见过的最帅的!加入他们,我一定会是那个成为海贼王的男人!」
蒙奇正在撕咬着那烤得脆脆的鸡腿,含糊不清地嘟囔着。
「啪。」
艾莉克斯瞬间暴起,将蒙奇的脑袋死死地按在了那盛得满满的食物里。
「你这个中二的无政府主义者,闭嘴!」
叶盘放下了准备喝汤的勺子,淡淡地说道:
「好啊。顺便向碧世薇普这姐弟俩问好。」
叶盘对于这两个人的印象还不错。起码提到他们名字时,自己心里总会第一时间想到微笑这个单词。阿叔说过,如果有人能够让你想到微笑的话,他们应该被叫做「朋友」。
「真的?」
艾莉克斯兴奋得接连点头。
「我去拿通讯器!」
「什么嘛……我只是觉得小馒头海盗团都是些吃货,和我是一路的嘛。」
蒙奇一边舔了舔嘴唇,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到刚才这待遇。
时间拨回现在。
蒙奇终于停下了野牛。艾莉克斯那原本白皙的脸蛋此刻却是紫青一片。刚才这短短一阵的「灵活性测试」,超过了现世所有游乐场里的过山车。哪怕艾莉克斯自以为身体素质十分优越,她的胃里也是一阵又一阵的翻腾,就像是即将烧开的沸水,这是呕吐来临的前兆。
「停车了?」
叶盘睁开了眼睛,环视一圈。然后善意地拍了拍艾莉克斯的后背,同时将一个垃圾袋递了过去。
「我不用!……哇……」
艾莉克斯本想拒绝,可是刚一开口,便如同决堤的洪水,滔滔不绝,她那耀眼的金发都快要埋到了垃圾袋里。
叶盘笑了笑,要是阿叔看到了,一定又会总结出「世界上的所有女人,无论美貌或丑陋,呕吐起来都是同样难堪」这样的名言吧。
「嘿嘿,我的野牛测试竟然是满分!阿叶你一定不敢相信吧!我是天才!」
蒙奇回过头来,笑嘻嘻地完全忽略了正在呕吐的艾莉克斯。
「好的,天才,我们到了吗?」
「噢,这个啊。我们到啦!」
蒙奇张开了双臂,舒适地伸了个懒腰。他那修长的手臂,如同章鱼的触手般,灵巧地盘绕在了一起。
打开了野牛驾驶室顶部的天窗(同样也是唯一的入口,等同于门),蒙奇率先跳了出来。紧接着叶盘轻轻地扶住了有些虚弱的艾莉克斯,她那樱花色的嘴唇因为过度呕吐,而微微有些浮肿。
「这……」
叶盘和艾莉克斯都睁大了眼睛,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叹和对于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赞美。
「哇!好漂亮!好奇怪!」
蒙奇习惯性地按住了自己的草帽。
天与地的概念,在这个位置被彻底地混淆。
叶盘等人所处的赤黄沙漠,和天空之上那银白的冰原,似乎在围绕着某个看不见的节点,对称展开。
目力过人的叶盘,似乎看到了一颗沙因为微风,而缓慢地飘起。接着在半空中慢慢升腾,向着更高处瞟去。渐渐地,这颗沙似乎越过了头顶那个看不到的节点,到了另外一边,属于冰原的那半个世界里。寒风凛冽,沙子瞬间被冰冷的寒霜覆盖住,然后,缓缓地落到了那处冰原的地表。
这大概就是天使城才会有的奇迹吧。两个重力核心,在这个椭圆的星球中部,划下一道看不见的分割线。一半炎热,一半冰冷。冰与火不曾交融,却咫尺天涯。
这是天使城的最边缘,这也是仅有的一个联系着两个世界的通道。
看着眼前的这逆世界,叶盘在欣赏了一会儿这生命中难得一见的惊奇之后,回过头来。
「蒙奇,我们要怎么上去?」
「嗯……我可以设置些炸药,NTN,小吨量,然后就像是一千多年前的中国一样,像爆竹一样飞上去!阿叶,艾莉克斯,你们一定很想尝试下吧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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